绘不完的小风景。

不完的小风景。

颜陌染。

壹。


下了大雨的城市，还有在午夜散场的电影院门口哭泣的女孩子，构成凌晨一点钟的一幕小片段。女孩忽然松懈了握伞的手缓缓蹲下来蜷缩起身子。而站在一旁的高大男生侧脸亦略显忧伤，却又坚定而冷漠。红伞垂落，硬生生的砸在地上溅起大朵水花。



雨下的越来越大。人们奔跑着路过电影院，所以那片院门外的广场已逐渐人烟罕至。路灯下的投影是男生点烟的侧影。随后若隐若现的着火点出现，闷闷的抽上一口再吐出烟圈。这时候女生忽然站起来抢去男生口里的香烟放在自己唇间，熟练的吸了一大口。吐烟圈的神情略带些挑衅，脸上湿漉漉的泪痕还未干涸。马路两旁的香樟树上凋谢下大片的叶子。男生眉毛向中间凝结起来，目光率直的看向女生。须臾过后转身离开。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伴随他离开的是女生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还有跟上来的紧促步伐。



她仓促的扔掉烟蒂，踉踉跄跄的想跟上男生的步伐。后来还是停了下来叫喊。她说，你滚吧滚吧，带着你在我生命中的四年足迹远远的滚出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来呐喊。男生停下来大约两秒钟只是没有回头。颤抖了一下肩膀便又继续坚定不移的踏上与她背道而驰的路途。



女孩腿一软便没有预料的跪在广场上到处是污水的青石板上。眼泪顺势袭击。肩上红色的三叶草双肩包也垂下来。原本是白色的帆布鞋子如今已经无法分辨式样，黑色的长筒袜子还有E-LAND的新款夏季格子短裙遭受雨水后邋遢的裹在身上。齐耳短发湿淋淋贴敷在额头和脸颊上。男生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里。女孩的呼吸声愈发哽咽急促，胸腔里蓄留了巨大的压抑另人呼吸困难。胸膛起伏的时候也会有缜密的疼痛感。

如果是最后一次为你哭，那么今夜的泪水已足够你消受。



贰。



在晨曦里骑着自行车摇着铃铛卖包子的小贩唤醒了沉睡的城市。下了一夜的大雨，打开窗子发现空气潮湿而清新。光线也尽显稀薄灿烂。女孩睡眼朦胧的起身，去卫生间潦草的刷牙洗脸。然后对着镜子抽了一支烟。是五块钱的红双喜。猛吸几口后熟练的弹了弹烟灰。烟灰缸里从一颗烟头再到两颗五颗。直到烟盒里剩余的八支全部消耗完毕才罢休。昨天晚上的影像又不可抑制的重放。跪在雨地的女孩还有走失在午夜的男生。想起自己居然跪了下来，于是大力甩自己了一个耳光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



记忆被放在脆薄的阳光下面接受稀释，像一滩海水流溢在炙热的柏油路上，在刹那里被炽烈的阳光扼杀殆尽，只化作几颗盐粒还有升腾的雾气。



叁。



那是郊区的艺术高中院校，学校在市区外面的一座山坡上。阴霾的苍穹下是并列的红砖旧瓦的老式房屋。一个接一个的瓦房是连接的画室、钢琴教室以及舞蹈教室。

与安宁的背景画面不协调的是在画室里用不堪入目的话语争吵的女生。

她们似乎有方兴未艾的趋势，大概是想近一步逼进敌对的女生去大打一架。较为激烈的其中一个女生一只手拽着对面女生的衣领另只手则操起来想给她一个耳光。这个即将接受巴掌的女生便是四年前的顾北颜。如果镜头再向她的面目投摄近些。你可以看见她不带丝毫惧怕并且多了一丝挑衅的欠打眉眼。轻轻的张开口以平静的声线对挥巴掌女生说：“如果要打下来的话你丫就别犹豫，老娘在这里等着呢。别婆婆妈妈，不敢打就快点撒手。”

女生明显把愤怒又升级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另人忍俊不禁。还是撒了衣领上的手，原本僵硬在半空中挥巴掌的右手松懈的垂了下来。



你看那时的顾北颜是那般另人厌恶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模样。为何一而再的对她忍耐怕只是因了在痞子群体里混了许久，又有牢靠的打架基础，于是常常以此种太妹身份威慑到众人。

她耸耸肩膀扯着嘴角笑了笑，用略带嘲讽的姿势看了看对面的女生，然后吹了声口哨抖抖衬衣领子转身走出画室。

那时的她是反叛而任性的孩子。从青春期开始就一直是校内具有争议的人物。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于是终究是以熟视无睹的姿势面对一切质疑与谩骂。就算被注意的方式是臭名昭著，也一样是挺直的脊梁和目不斜视的走路方式。就算世界都崩塌，不会变的还是顾北颜的骄傲。她那时候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学校是封闭模式的，因为是艺术高中的关系课程安排的并不拥挤。大多数时候会去学校下面那片田野里写生。嘴里总是习惯性叼根野草，亦或嚼着口香糖，画画的时候从未间断过。春夏秋冬一直不间断的在画。并非是用功的画者却也毫不间断的在画那片四季地。画盛夏的雨中田野，画夕阳里的玉米地，春日的绿野，夏日被焚烧的麦田还有秋季纷飞的槐树叶子，冬日光秃的树丫枝干或者苍茫雪地。这些风景全部被顾北颜在那三年高中生涯用铅笔和油彩绘在画布上。



肆。





在顾北颜高一那年，晚上出去翻墙逃学。学校食堂的那边有一道矮墙，一直是艺术高中不是秘密的秘密跳墙逃学基地。那日顾北颜一如既往的先踩上坑坑洼洼的墙壁一蹬腿就跃上了墙头，正打算向下跳忽然觉得脚踝被人抓住。然后便噼里啪啦的被重新拽了回来直接躺在光秃秃的青石板上，当时便有沉闷的响声，在黑夜里格外悦耳。正打算尖叫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堵紧了嘴。

等到惶恐的回过头后，映入眼的便是在日后四年刻进顾北颜生命里的人。透过远处路灯投射过来的微弱光线看见他脸上略带些恶作剧成分还有邪邪的微笑。冬日的夜风刮的很大，顾北颜颤了一下肩膀，迅速愣过神后站起来，脸上是略带吃痛的愠怒表情，一只手揉着后脑勺皱着眉头问道：“你谁，神经病啊你。”

陆振辰没有回答则是拉着她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那边的方向。那时的顾北颜真的以为遭遇了疯子，于是就叫喊，还没叫两声自己觉得又点傻X然后就停下来，对着陆振辰的手先大力啃了一口。这下陆振辰捂着手呲着牙终于说话了。

“你真不是人，居然长了一排狗牙……”

“谁啊你，神经病啊，拉我跑个屁啊你!!”

“小姑娘还挺冲，跳墙逃学有理了不是?”

“……”



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掉进学校新政策里了。那就是晚上逃课后被教导主任抓住之后要留下来再抓一个人回来顶替然后才能回去睡觉，否则要站在学校操场一晚上。想必这个神经病就是被抓后来巡逻的人。顾北颜的脑瓜子开始极速旋转，按理说现在的时间已经快午夜两点，应该没人会出来了，正常情况下要逃学的人一般都在十二点左右走的……现在应该抓不住人了，所以如果被抓回去的话就要站四个小时直到早上的自习课。于是一定不能被逮回去……



意识到当前状况有些像咽气倒地，昏了一下后眼睛立马放光，趁着陆振辰揉手没注意她的空挡，转身就跑。陆振辰也不是傻子看见这情形也赶紧跑过去追。学校里树种的密密麻麻路就显的蜿蜒，大个子的陆振辰追着就有些吃力，于是顾北颜不负众望的跑在前头迅速跳上墙头。跳上去后还扭头给陆振辰一个大大的鬼脸。没想到的是，陆振辰居然也跳了上来。在她痴呆的份上，陆振辰已经跳到学校外面对着上面目瞪口呆的顾北颜邪邪的笑。然后发现学校这边有声音，仔细一听是教导主任的歇斯底里。